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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温的瞳孔在震惊中放大一瞬, 他张开了嘴,声音却没有立刻流淌出来,而是停顿了几秒,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破茧而出的情绪。可即使他百般压抑,极力保持镇定, 塞拉还是分辨得出埃德温那双澄澈的双眸中渗出的, 名为希望的光。他抿起唇角轻轻笑了,眼中盛满复杂。
他并不想让埃德温回到战场,他作为雄虫的本能、他无处安放的忧虑, 还有他想要控制埃德温的阴暗面,都在他胸口不断叫嚣着, 可他却知道他只能做正确的事。
军团的力量,应该回归到军雌手中,那是他们用先辈的血液浇灌出的荣耀, 这是雌虫和亚雌最后的阵线。
“帝国法律规定,雌虫和亚雌在被雄虫拥有后, 不得已参与任何形式的、有偿的社会劳动, 除非雄主亲自上家庭法庭,准许雌虫和亚雌外出工作,且工作所得仅供家庭开支。”
埃德温用古井无波的声音陈述着法律条款, 仿佛并没有为塞拉所说的事产生丝毫的动摇。可是塞拉却比任何时候都了解埃德温, 他看得出雌虫眸光中跳跃的光, 感受到雌虫的手指异乎寻常的僵硬。
埃德温并不算是沉稳的性格, 或许他在和塞拉相遇初期, 有很明显的厌世情绪和自毁倾向,但他做事总是果决的,从他当初为了报答西森的点滴恩情, 就毫不犹豫准备以命换命,救下伊利亚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在塞拉面前,埃德温总是能端得住沉稳的模样,他似乎永远在劝阻塞拉不要操之过急,不要以身犯险,活像他自己不是以身犯险的绝佳典范一样。
他似乎认定了自己作为雌父,无论实际年龄是不是只比塞拉大七八岁,也要比“虫崽”沉稳镇定,要保护好幼崽,要以身作则,让虫崽明白生存的哲学和道理。
黑发雌虫笨拙的坚持和掩饰情绪的举动几乎是令人钦佩的,塞拉无法抑制地为此心软。他用力握了握埃德温的手指,挥去心中沉淀的阴暗的控制欲,笑着说道:
“我早就想好了,雌父。只要向军团申请无偿参军,就可以规避一部分法律的限制。老公爵——我的雄父是不能爬起来进入家庭法庭提供证词了,但是根据雄虫财产安全保护法,家族中的雌虫和亚雌的处置权会自动落在继承家族产业的雄虫身上。我想我或许可以代雄父开具证明”
棕毛雄虫牵着埃德温的手,拉着他离开了公爵府的地库,他回过身对埃德温微笑,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照耀在他的脸上,他身上洁白庄重的公爵礼服在朦胧的光芒中显得和他俊朗的面容一样不真实。他的声音仍然带着少年雄虫的青涩,侃侃而谈时温柔的嗓音也压抑不住桀骜不驯的勇气,让埃德温的目光无法从他的双眸上移开,而他的声音在埃德温耳中也忽远忽近。
埃德温突然意识到,他的虫崽无法避免地长大了,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无论他的虫崽是不是和蜕变前如出一辙,但他确实有了少年雄虫的身型,他的呼吸间充斥雄虫蛊惑的荷尔蒙,而他的举止投足之间也充满了少年雄虫生机蓬勃的魅力。
他会让绝大多数雌虫和亚雌倾倒——如果不是全部。而他的虫崽已经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像已经出海的帆船,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埃德温应当觉得遗憾和伤感的。特别是就在方才,塞拉还对他说,他无法停止失控的“爱”,而埃德温即使没有继续反驳,他也知道那“爱”不能算是虫崽和雌父之间的了。
没有哪个虫崽会毫不犹豫地标记自己的雌父,哪怕是极为罕见的权宜之计,也没有哪个虫崽会像他的虫崽一样,扮演着幼崽和雌父的角色,只为了完成埃德温的自我欺骗。
没有虫崽像面前的少年雄虫一样,看着他自己的雌父。